我的鹿
我有一只鹿。
我有一只很可爱的鹿，在凌晨时它舔舐着我的脸，轻轻咬着我的耳朵让我醒来。我的鹿，它走在路上，身姿优雅，跳着小碎步，看上去比谁都骄傲，却也比谁都自负。我工作的时候它会俯下身子，将头低在身体的侧边。我于路上行走时，它会去咬路边灌木的叶子，我不知道如何喂饱我的鹿，它时常饥饿，瘦弱，所以看上去非常可怜。
鹿有不听话的时候，它有时在夜里会变得不太安静，有的时候会发出干渴的哀鸣。
我的鹿，它能招到很多人的喜爱，即使那是蜻蜓点水式的，路过的人会抚摸它的脸，会向它问好，会与它玩耍，虽然它相当愚笨不理解那些人的行动，也相当怕生，不熟悉的脸靠近时只会躲在我的身后。
我的鹿有的时候会跑到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，它会跑得无影无踪，有的时候我想，我可能要失去我的鹿了，但最后它总会身上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我家门前。我的鹿会乱跑，它不会听话，它不听话的时候比听话的时候多。
但是你在的时候，鹿总会在你身边，它会安静地低着头，一点点跟在你的后面。它听你的话，它会吃从你手中递来的苹果，如果我记得没错，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是这样。那很早，早于你我真正认识之前。
这次也是这样，我的鹿啊，看到你的时候就开心地跑了过去，这城市一直在下雨，地面湿滑，它连中途是否会摔倒都并不在意。我没法拦住我的鹿，我知道我是我，我的鹿是我的鹿。你低着头笑的时候它耳朵抖动，我看着你，看着鹿绕着圈跟在你身边。你对我笑，你对我说话，于是鹿满足地眯着眼。
在你身边的时候鹿变得很漂亮，它的角好像丛生了更多的分枝，它精神饱满，踱步小心而有乔装出的稳重。我和我的鹿都很久没有见你，太久了以至于我和它都忘记了时间。
可是会面总是很短暂，我的鹿，它相当愚笨，却知道你要离开很远，去很远的地方，于是它看见你的机会会变得很少，或者往后余生都不再有。你说你以后几月还会来，又说不一定。它生气了，故意不吃你递给它的苹果，郁郁不乐地啃着路边树下的草皮，我的鹿。
我说，鹿啊。我让鹿跟着你去了。它很开心，但是蹭了蹭我，我说没关系的，你去吧。我知道我是我，我的鹿是我的鹿。于是离开的时候它悄悄跟在你身后，跟着你离开了。它或者急于离开，或者是我急于离开，它没有再回头看我。
我的鹿很可爱，我知道，我知道它跟着你的时候尤为如此。
我知道，说不定过几年我就会养一只新的鹿，它会和我的鹿一样，和我的鹿有一样的角，一样饥肠辘辘的消瘦的身形，一只鹿待着的时候会露出让人看了就很悲伤的神情。它会很像我的鹿，因为它也是我的鹿但是会有所不同。我的鹿，它跟着你离开了，再也不用受饥饿困扰，我的鹿，从它离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念它。
我想念它，我躺在床上想念它。我知道我是我，我的鹿是我的鹿，我拦不住它也无法让它服从我的任何命令，我知道它总有自己的想法，我的鹿。
这很蠢，因为我的鹿也许会变成你的负担，也许你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很喜欢我的鹿，当它跟着你的时候你就会开始感到厌烦。但我知道无论如何它都会跟着你，哪怕你令它伤痕累累它都会跟着你，我的鹿。
在它离开之后我开始想它。
然后，我开始想你。
—fin—
